罗曼蒂克
引言
使我开始思考有关“罗曼蒂克的观念主义”这一问题的是安迪•沃霍尔的一部电影和Bas Jan Ader的作品。1999年,我在汉堡的艺术馆(Kunsthalle)看到了沃霍尔的《吻》;一年之后,由Christopher Müller策展,经周密考虑后推出的Ader作品展在慕尼黑的Kunstverein举行。之后我才知道,Collier Schorr和James Roberts早在1994年就于英国著名杂志《Frieze》上撰写了有关这位荷兰艺术家的文章;当时这位艺术家并未广为人之,却已被看作一位了不起的被遗忘的大师。⑴2000年底,《Camera Austria》杂志上刊登了Jan Verwoert撰写的名为《Bas Jan Ader:宏大情感的观念性》的文章,文中他写道:“(Ader的作品)完全是通过对一种超越个人情感状态的独立描绘以达到了其情感效果——这是一种情感的思想或观念。”⑵通过与Jan和艺术家Rodney Graham、 Mathilde ter Heijne、Tacita Dean以及Henrik H?覽kansson的对话,这种印象越来越强烈:此一或其他类似的考察不只于理解Ader的全部作品和其他艺术家的个人作品关系重大,对理解一般意义上艺术的观念性同样重要。浪漫主义——并非作为“爱”与“欲”矫俗的同义词被理解,而是情感的文化技法以及碎片式的、开放的观念的缩写——不只作为一种广为人知却真假莫辩的特例出现,它更是观念性这一问题的核心(这一点却常被人忽略不谈,就算不是有意无视它的话)。2002年11月,针对这一主题我在《Frieze》杂志上专门撰文(那篇文章也是本文的出发点),文中包含了对Cerith Wyn的采访和有关艺术家Rodney Graham和Douglas Huebler⑶等人的章节,并作为那一期有关“罗曼蒂克的观念主义”主题的一部分。2003年,我受美国艺术联盟(American Federation of Arts,一个设立于纽约的艺术团体,负责组织博物馆的巡回展览)的Thomas Padon和Judy Kim的邀请,作为客座策展人参与将这一主题拓展为展览的概念。除了文章中已经涉及过的那些作品,对展览的调查研究还使得一些新的作品加入进来,这其中就包括Susan Hiller和“集体行动小组”(“the Collective Actions Group”。上世纪70年代后期,Boris Groys就曾将这一小组的活动与“莫斯科罗曼蒂克的观念主义”进行过分析比较⑷。)的作品。令人遗憾的是,2005年Padon离开了这一联盟,我们不能继续一起共同实现这一项目。但来自纽伦堡艺术馆(Kunsthalle)的Ellen Seifermann早在2004年就对这一项目表示出了兴趣,她同意直接和我一起继续完成它。
几年过去了。这期间,“罗曼蒂克的观念主义”的概念已付诸具体的形式,并变得越来越多样化——这不仅在我那些有关Henrik H?覽kansson和Bas Jan Ader⑸等人的专题文章中,在展览准备前期的通信和草稿图上都有所反映。此外,针对我2002年在《Frieze》上发表的文章的批评也越来越多⑹。我想,是时候再次斟酌什么是、以及什么不是罗曼蒂克的观念主义了。
情感冲击
安迪•沃霍尔的《吻》。屏幕亮起,没有什么添加的元素——没有标题,没有小提琴,没有剪切,没有镜头横移,没有话外音——我们只看到黑白色特写镜头的吻。这是真正的吻,嘴唇完全的接触、贴紧。紧闭的双眼,不时投向对方的激动目光。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热吻了很长时间,直到镜头开始变白,闪烁和晃动——就好像沃霍尔让摄影机里的胶片自己走完一样(事实上他正是这么做的)。白色的屏幕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紧接着,下一个未受打断的特写长吻又开始了。这里的吻有些是发生在男人之间,沃霍尔的助手Gerard Malanga既吻了男人又吻了女人,而有一个吻则发生在一个非裔美国人和一个白种女人之间。这部电影拍摄于1963年,这些内容在当时是极为大胆的。比如1967年的时候,Sydney Poitier在好莱坞电影《猜猜谁来共进晚餐》(Guess Who’s Coming to Dinner)中扮演一位举止得体、受过耶鲁高等教育的绅士, 他向一位白种女性请求拉她的手,这一举动在当时引发轩然大波。直到最近的2005年,影星Will Smith还曾在采访中抱怨他不被允许在镜头前亲吻白种女性,只因这被认为不符合大众市场的需要;同年,两个牛仔第一次在一部主流电影中亲吻了对方(《断背山》)。但在四十多年前,沃霍尔用加倍的方式打破了男人-女人-同性恋者-异性恋者-白人-黑人的身份界限,完成了一系列罗曼蒂克欲求的表白。
我们惊奇地看到《吻》是如何的赏心悦目。如果你只读过本片的相关介绍和看过剧照,你就会不可避免地认为沃霍尔所为无非是展现某种讽刺的姿态,一个一个地抓下不同人之间接吻的镜头,好像他们都在做着同一件空洞无聊的事情一样。你可能会觉得这或多或少只是跟观念有关,而和“真正的”吻没什么联系:它只是将一个简单的想法直接表演出来,没有颜色和声音,只用一架静止的摄像机拍摄。一系列重复镜头的每一个都像自成一体一样,这就如同一部观念教学片的纪录:“在整卷16mm胶片的运行过程中拥抱和接吻。”
以直接和最简单的方式将某一想法表演出来、系列性的重复、根据指令进行表演以及对结果的纪录……简而言之,沃霍尔1963年的《吻》看起来在很多方面已经遵从了后来成为公认的观念艺术之方法论定理。但同时,愉悦感官的画面和整体上缺乏控制都使得观念的实施经受过于沉重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