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耷(1626-1705)字雪个,原姓朱,乳名耷,为受封于江西的明朝宗室弋阳王后代,其祖父与父亲都能诗善画,朱耷幼年即受到熏陶,“8岁即能诗,善书法,工篆刻,尤精绘事”。但在他19岁时明朝覆灭,继而清兵南下,作为宗室王孙的朱耷遂奉母携弟避难到新建洪崖,又为了逃避清朝的迫害于顺治五年(1648)出家为僧,法名传綮,号靱庵。顺治十年又在耕庵老人处受法,“住山20年,从学者数百人”,成为宗师。顺治十八年(1661)他37岁时回到南昌为道士,道名朱月朗。良月,破云樵者,并在南郊修构青云谱道院,此后20余年定居于此,中间曾为临川令胡亦堂请去,“延之官舍年余”,又佯装发狂回到南昌。62岁以后常在南昌北兰寺,后又自构窹歌草堂,以卖画度日,直到八十一岁逝世。
朱耷历经明清间“天翻地覆”的时代。从皇室贵胄沦落为逃隐草野的遗民,在思想上和生活上都发生巨大变化,作为明宗室后代为了逃避清朝迫害,时僧时道时儒;他又不甘为统治者笼络,佯作疯癫,装聋作哑,“独身猖佯市肆间,常戴布帽,曳长领袍,履穿踵决,拂袖翩跹行市中,儿随观哗笑”。他内心充满家国破灭之痛楚,常伏地呜咽,欷歔泣下,忽又仰天大笑,慷慨悲歌,据说他因持《八大园觉》经”,自号八大山人,但在签名时将四字连缀草书,很象“哭之”或“笑之”。他的诗画也正是这种思想情绪的反映。
八大山人的书画早年曾受董其昌影响,由于处境与情感的变化,使他突破了董的藩篱,走了和四王迥然不同的道路,他所作山水,苍茫凄楚,剩水残山,抑塞之情溢于纸素,正如其题句所泄露的:“郭家皴法云头小,董老麻皮树上多,想见时人解图画,一峰还写宋山河”。“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横流乱石枯槎树,留得文林细揣磨”表现了对故明的眷恋。
八大山人最常画的是花鸟,多作莲、石松、麋鹿、怪鸟。他画的荷花,荷茎挺拔而立,生气勃勃,力图表达倔强而不随波逐流的品格,所作怪鸟及鱼,多白眼看天,表现他不妥协气质。他六十九岁时所画孔雀图,两只形象丑陋的孔雀立在不稳的卵石上,上有牡丹下垂招引,题以“孔雀名花两竹屏,竹稍强半墨生成,如何了得论三耳,恰似逢春坐二更”诗句。古时谓“臧”(奴仆)有三耳,除正常两耳外还有唯主人命是从的第三耳(《孔丛子·公孙龙篇》)。三耳当指俯首听命之奴才,此画系借题发挥讽刺当时贪图富贵卖身投靠清朝之官员。
八大山人所作写意花鸟形象精练生动,不拘形似而又神完气足,也多是他性格及人生态度的写照。据说他也能画细密工笔,“其精密者尤妙绝”。他构思丰富奇特,不落窠臼,鲜明的表现其理想的追求。《鱼乐图》画数条小鱼邀游于水中石间,满幅空灵广阔,小鱼形象简赅中表现了欢快自在的情绪,使人想到对自由的追求。长卷《河上花图》以雄恣的笔墨将荷花、竹、兰置于清幽境界中缀以怪石流泉,予人以清新隽永的感觉。他画的鸟兽花果也极富有生命力。
八大山人绘画“拙规矩于方园,鄙精研于彩绘”,不拘成法,长于水墨,画风厚拙而不作矫饰,笔墨含蓄而沉郁丰富,是继承了林良、陈淳、徐渭写意花鸟而发展到一个新的水平。
八大山人画上款印别号极多,计有雪个、个山、箇山、个山驴、驴、驴屋、驴汉、驴屋驴、人屋、拾得,何园、洛园、黄竹园、八还、书年、书疾。有的寓有深意(如人屋系取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意),有的表现佯狂玩世的态度(自摩其顶曰“吾为僧矣,何不以驴名”。)有的是他生活居住的堂号。他有时作“三月十九”的签押,表现他对故明政权覆灭的悲痛。在清朝统治下他的家国之痛不能直接发泄,只能在晦涩的题诗中流露其隐痛。他在明亡后倔强的保持气节,不趋炎附势,能洁身自好,又常为贫士市人作画,而“贵显人欲以数金易一石而不可得”。因此,曾赢得后世人们的尊重。他书画中不泥成法的创造精神使郑燮、吴昌硕、齐白石等人为之倾倒并受到启示,对清中叶以后的绘画有相当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