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情况下,人们寄希望于批评家的眼光和公正,寄希望于批评家对艺术现状的准确判断,因为这是批评家的职责——他们吃这碗饭,当然理应如此。 然而,眼下的批评家是否满足了人们的期待,是否恰如其分担负了自己的本分,却要打上大大的问号。上海的王南溟一锅端地痛斥批评家座台,话虽难听,不能不承 认其中的几分真实性,而真实总比虚伪要可贵。
批评家为什么腰杆子硬不起来?这个问题的成分是非常复杂的,但概括地说,还是金钱的作用为第一。我在和一帮子所谓的著名批评家一起活动时,绕来 绕去绕不开一个话题,付出和收入——这也难怪,批评家眼看着那帮和自己一块儿混出来的艺术家已腰缠万贯,阔绰得要命,心里有点不平衡,有点酸溜溜,实属正 常。问题是不平衡和酸溜溜带来的后果却不那么令人容易接受,譬如,利用手中的笔开拓生财之道,譬如,不断东奔西颠赶场子捞好处费,譬如……诸如种种,他们 心不在焉了,价值观变了,气也短了,所以变得越来越迟钝了。
我们曾被那种伪道学害得够惨,什么安贫守道,什么坚持信仰,批评家的七情六欲和人间烟火都得落实,而且标准还得水涨船高,所以,想多挣点钱,想 奔小康中康大康,亦不是丢脸的事。但是,批评家手中的笔毕竟不是用来开掘金矿的,如果致富的念头实在狂热到了不可抑制的程度,干点别的也许效果更好。在 此,我透露一点自己的小秘密:以前我和其他批评家一样,写文章收费,而且据说我的收费比同行高出一些。彭德为此在一个会上赞扬我,没有知识分子的臭毛病, 该拿多少,明打明的拿。——说实话,当时我还沾沾自喜过。但是,我发觉情况不该是这样的,说是出卖劳力也好,出卖脑力也好,结果都不对。皮道坚曾说艺术家 花钱买广告词,那么,我们就是那些泛滥成灾的广告词的制造者。今年年初,我打电话给彭德,告诉他,以后绝对不再写收费文章,如果他发现我偷偷地写,授权他抽我。
市场经济的深入和广泛使得批评家找不到北,越来越多地失去了对艺术实践的影响力,把支配权乖乖地交给了市场本身。在批评家变得迟钝的同时,市场 却开始敏感起来——因为涉及到巨大的投入,涉及到保值增值,涉及到从短线到长线的操作,涉及到从国内到国际的交流合作,必然地考验着从业人员的素质,也抬 高了进入这个圈子的门槛。与前些年的盲目、无序和混乱相比,当下的市场确实是敏感起来了,由市场挑选和培育的艺术家成了一种新的风景——它建立在时尚风气 的基础上,建立在艺术市场的从业人员和少数有钱人合谋的基础上,建立在单向度的霸道的基础上。所以,我得郑重其事地补充一句,批评家的迟钝和市场的敏感是 阶段性,是金钱对艺术的暂时性的胜利,长远地看,艺术才是永恒女神,金钱呢?——以从前仁人志士的口吻说,金钱不过是粪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