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艺术
回想十年前,就像是另一个时代。那时候的莫干山路50号,是上海的一个偏僻角落。今天它周边已经成了市区中心,苏州河边的水景房均价都得要每平方米三四万元。十年前人们讨论艺术的时候,就像它是一种新鲜奇怪的东西,现在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涌进这里。
每年的9月10日,M50园区内所有的画廊都必须联合开展,营业时间都要延续到晚上10点钟。每年的这一天,上海艺博会和上海当代两大艺术博览会都进行得如火如荼。夜里,博览会VIP客户会被组织成一个观光团,来M50参观。对M50来说,这是一年中最为盛大的日子。而它就将自己不可考证的生日,定在了这一天。
自然成型的园区
十年前,艺术家薛松走进了上海春明纺织厂闲置的老厂房。这个凋敝颓败,空间宽敞的地方让他感到激动,旋即他租下了其中的一间,把全套画画的家什都搬了进来。在所有当事人的记忆中,这是莫干山路50号的第一个艺术家工作室,也是它第一次和艺术发生关系。之后没多久,丁乙、徐震、周铁海,还有香格纳画廊、比翼艺术中心也陆陆续续来到这里。一个艺术园区的雏形,就这样自然成型了。
十年后,在M50创立十周年的新闻发布会上,播放了一部专题片。前后十年,记录了一个艺术区域的变迁。很多细微的变化累积起来,在十年跨度的两端俯瞰,变成沧海桑田。
最直观的变化,当然是艺术机构的数量。2003年前后去M50看艺术,要没人带路的话,很容易在锈迹斑斑、紧闭的铁门之间丢了方向,空置的厂房远多于已经有人占据的。那时候,在上海的艺术家和艺术机构第一次抱成了团,发起了一场莫干山路50号的保地运动。
今天,最早一批入驻的薛松、丁乙等人还在这里,寻找他们的工作室不再是一场工业废墟中的探险,标志牌清晰地描绘了方向。他们还多了很多各个时期搬进来的新邻居。眼下,M50里面有76家画廊和艺术家工作室,加上一些创意公司、设计公司,总数有123家机构。这些机构和艺术家,每年缴纳的租金总额大约是2300万元。
“前店后厂”
在M50里闲逛,很容易会看到一些艺术家工作室的铭牌,这个人也许有名也许没有名气。进门的地方放着已经画完的作品,艺术家本人在里面的工作间里涂涂画画。有人进来,他会打量你,推测你的身份,然后决定要不要跟你说两句什么。这些艺术家基本上都是在M50成为艺术地标之后进驻的。他们创造的“前店后厂”的艺术生产模式,使得M50饱受诟病。
“搭车艺术家”,这是金伟东对此类艺术家的定义。金伟东是M50实际上的负责人,十年前他是春明纺织厂负责安置下岗职工的人事科长,兼任手下已经没人的团支书。现在他的名片跟艺术家一样,没有印任何头衔。
作为上海纺织集团的下属单位,M50和集团公司出现了一些矛盾。集团希望M50上交更多的利润。要实现利润最大化,就得提价。这样一来,很可能有一些著名的艺术家和机构会产生去意。“这些人必须要留住。”香格纳画廊和这批著名艺术家走掉的话,M50就被抽空了,就完蛋了。
“对于搭车的艺术家,我们并不排斥,但是收取的租金会比较高。”在M50的租金结构中,后来的“搭车艺术家”和广告、创意公司是收费最高的。他们的租金一般要每平方米每天2-3元,位置在底楼的可能达到5-6元,二楼也要3-4元。而丁乙、周铁海、薛松这批人,还有最初进来的香格纳画廊,至今的租金都只要每平方米6-7角。
占地1100多平方米的“7艺术中心”是租金每平方米2-3元这一档,他们才开了一年半,因为延续了前一个空间的合同,所以才拿到这个价格。“不然可能还要高,没准要到4块。”艺术中心总经理黄圣智说。一开始他们在北京的798和上海的M50之间摇摆,但最后选择了M50。虽然现在北京的艺术更成熟,产业更发达,但圈子更封闭。新的艺术中心难以打开局面。
但他们进M50的时候,正是经济低迷、市场不景气的阶段。现在“人气回来了,买气还没有”,所以经营的困难一样存在。“7艺术中心”里正在举办一场中日艺术家的联展,日本画廊和他们各出一半费用,各自邀请自己的藏家,资源共享平摊成本,共度时艰。此外,除了艺术展览,他们还会做一些公关活动,有关音乐的、品酒的商业活动。这样也可以赚一些场租,摊平一点成本。
后来的艺术家和机构,似乎成了M50经济上的基石。而最初进来的那些著名的艺术家和机构,享受M50金字塔顶端的荣耀。金伟东关系最密切、“最铁”的,就是这些著名艺术家。这些年来上海开了那么多艺术园区,不少地方都来挖艺术家,但没人愿意走。香格纳画廊也是如此。香格纳画廊在过去的几年中尝试过扩张。在五角场800号和淮海路,香格纳都开辟过新的空间。但是后来都关闭了。画廊主人劳伦斯说,去开辟其他地方,本来是打算距离藏家近一些,“但是距离艺术家工作室却远了。”至今为止,香格纳最成功的一次扩容,依然还是在M50内部的“香格纳H空间”。这个空间的租金,就享受不到每平方米6-7角优惠价了,但依然远低于搭车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