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赌徒是设计师

假如赌徒是设计师

　　   我常“好奇”，当然我实在也很清楚如此的心境多少有点“阴暗”，但我总忍不住琢磨，“最坏的设计到底是什么样的”。想必读者会明白，这里所谓的“坏”，绝非指不好用的“坏设计”。设计品不好用，在中文里完全可以形容为“坏”，不过，最合理的讲法是指在“不合适”的语境下的所谓“没设计好”。这显然与我说的“坏”大有不同。我也总想找机会，举点现实的例子来辨明一二，避免只会“打哑谜”，做些惹人暗笑的文字游戏。

　　   八月间返港处理家务顺道旅经澳门，在小友L君难以抑制的“窥探”之情撺掇下，我极不情愿地逛了两趟当地“名胜”——赌场。我和他都反感“牌九”，也从不赌博，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物质上，但“入局必输”的“谶语”居然在差点“赔”上一台笔记本电脑后有了“应验”。赌徒的心态讲白了就是“捡便宜”，此乃人性的最大弱点之一，我们这种“道行”不够的小辈怕是更难事事免俗：为了搭乘一班赌场的免费接送大巴回闹市，在匆忙穿梭间，L君竟被富丽堂皇的赌博大厅中人工修筑起的，可能是意指什么“聚宝”含义的浅水池沿儿绊倒……恰恰是在捞起浸泡于水中的私人财物的刹那，我“荒唐”地有了“灵感”。

　　   不错，澳门的赌场，特别是L字头那家的老建筑，至今还不断堂皇地登陆各种正规的介绍书册，甚至包括各色建筑史教材。我们也总能看到，它在莫名其妙的醋意文字下，被技巧地渲染一番。若非得就其室内外设计评出高下，我想这家“老中心”实在比我们不慎将电脑扔进水池里的那家G字头的“新中心”来得成熟、老辣。何以言之？因为“老中心”的室内几乎没有一根柱子，或者起码在“娱乐”的共享大厅中，没有设计出一处“吞噬”人的水池，这的确可以令那些昏了头的赌棍们在凌晨时分也不致被磕跤，而保证平安地回到奢华的“帝王”卧室……

　　   如此的准公共设计，对使用者、观赏者而言，无论从功能操作上、精神情感上，简直都是完美无缺了。加之各种足以彻底满足声色物欲的亲切、贴心的服务，以及一身燕尾服、不苟言笑的“荷官”、“护卫”们带来的充分的专业感，再算上大堂里布置着的体量巨大的炫富、“揪心”的工艺品（甚至还有禅修和尚的白玉雕刻），这真是一处让赌棍们进了就出不来的“安乐窝”。难道我们业界所谓“最好”的娱乐中心的室内设计，不应该就是它吗——坚决地贯彻“流连忘返”、“宾至如归”的“职业信条”？所以，我个人的点评就是：G中心适合矫揉造作的都市白领，风水、名品、美食、丽人种种噱头无奇不有，但曲里拐弯、扭捏造作，且欲说还休；L中心则适合资深“专家”，“大智若愚”般去纸醉金迷，但直接豪爽、一览无余，还不住地善意提醒你“非诚勿扰”。

　　   但，请格外留心，这正是我说的坏设计。

　　   假如赌徒是设计师，或者某设计师就是位“嗜赌者”，那么他们“异质同构”的终极人生目标，其实只是为了设下圈套、骗取钱财，以及相反地，奋力与“陷阱”斗争，但又只能听天由命地等待博回“赌资”。细想想，真是像极了眼下的消费环境：明知会被“坏设计”所误，但又乐于在享受瞬间的“美好”时，心中却纠结地希冀着，千万不要发生种种上当的“偶然”。

　　   假如赌徒是设计师，或者某设计师就是位“嗜赌者”，那么他肯定要不顾一切地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改造周遭之中，他终究会令所有物件都合适于迎接那最后的可能“胜利”。不过，我更想说的是，这同样是一种“设计”，尽管多数时候显得抽象且荒唐无比，但却有着直接而巨大的现实“革新”动力，犹如团团乌云，不懈地滚动于夏日午后晴朗的天边，贪婪咀嚼着光线，让人在闷热中期待炸雷和凉爽的风，却又不得不兀自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