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一种比钢架和电视更神奇的机器:电脑和它所组织成的网络出现,在八十年代的商业繁荣之后,艺术再次被卷入进步与反进步的交战。新技术的乌托邦是多媒体写作,互动性创作,网络上的集体合作和多次再创作。与之相对立的则是对身份消失的恐惧,对地方文化的偏执的强调和对身体经验的回归。在培根的后继者,新英国身体艺术那里我们己经可以看到它的迹象。而以“后人类”展为代表的怪异的美国新艺术看上去则象是好莱坞《网络惊魂》和《异形》之类控诉性的科幻影片的美术馆版本。
新技术的乌托邦和反乌托邦象一冷一热二气在现代主义的丹田中折腾不休,新媒体艺术正是在这种语境中出现的。这使它先天地带有二重性,一方面是一种历史主义的自信,它把自己描造成未来的艺术形式,加上现代主义内部通过更新和变革媒介来催动思想变革的普通信念,新媒体艺术神奇地作为一种非商业性的媒介获得资助生存下来并蓬勃发展。另一方面新媒体艺术却又充满了自我质疑和自我批判,由于把麦克卢汉的地球村宣布为一座电子监狱,新媒体艺术始终对自已瓜中生长出来的土壤充满愤怒,从而使新媒体艺术成为现代主义的一种自我批判。美国录像艺术家汤尼·奥斯勒曾不无夸张地说:“(联邦信息委员会)把它的信息交付给美国人的精神分裂症倾向,把它当作一个工具来提供给这大众源源不断的资本主义的貌似真实,FCC行同贩毒者,培养吸毒者的瘾头,麻醉他们从中牟利。在这座监狱之内,由于条件反射,观众自动地,无意识地进入意志被悬置的不反思状态。观众坐在那里,如同不存在一般,被光线和电视的电磁波同时施以催眠术……”
近三十年来,现代主义己经饱经风霜,就在人们宣布它寿终正寝之时,新媒体艺术应运而生,作为对工业化生产的动荡变化做出反应的艺术,它具有现代性媒体的美学特征而自外于后现代主义的狂欢喧嚣。现代性在韦伯那里被定义为一个合理化、组织化的进程,整个现代主义的重大主题之一就是对这一进程悲欣交集的反应。大众传媒出现到互联网的普及都是这一进程的推进,新媒体孕育于这个土壤之中,思考它、质疑和批判它,具有强烈的精英主义色彩,而这种精英姿态正是现代主义的典型性格。新媒体艺术把现代主又的技术敏感性推到了极致,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简单地认同于一种技术决定论的美学。毫无疑问象录像这样的媒体是技术先行的――“先行”而不是决定。先行的技术只是给出了可能性的必要条件并不规定死对之进行反应和利用的结论和方式。新媒体艺术崛起于现代主义生死攸关的最后时刻但扬弃了现代主文的形式主义色彩,以其动荡的内容向当代社会现实开放,从而修正了现代主义的教条,并使叙事性、戏剧性和隐喻等古典技巧重新进入运作现场。
技术进步将把艺术带向何方,这是一个无法预测的问题。新媒体艺术是一个内涵流动的概念,在二十世纪它是人工制像的不断推进。我们已经经历过摄影的蜕变,录像艺术从电视工业体制中自我确定出来又最终进入美术馆机制的过程,今天我们面临着多媒体艺术和网络艺术新一轮的探索。我们对这些新形式的美学可能尚末完全清晰。技术在我们的文化中从来扮演着双重角色,它可以是癌症克星和登月神话,也可以是弗兰肯斯坦式的科学恶魔,对技术的敏感和思考最终是为了将它置于人性的运用之下,对现代性保持信念并对这种信念自身保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