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明人,对“仿”非常宽容,“仿”在画坛是一种普遍现象。但有创造力的艺术家,都反对亦步亦趋的摹仿,而只是将“仿”作为新的创造的开始。他们在通过“仿”悉心体会古人的笔墨风味、神采意蕴之外,还试图通过对师法对象的研习来传递自己的襟怀和感受。沈周在其弟子文徵明一幅仿荆浩和关仝的画上题跋:“莫把荆关论画法,文章胸次有江山。”其实文徵明本人对此有清醒的认识,他曾说:“不蹈袭前人,而阴法其要。”他只是学习古人的精华而已。正因为如此,画家们喜欢在画上题“仿某某某”之类,千万不要认为他真的是对某某某的临摹,非常可能只是以某某某为口实,自己大加发挥、创作了一幅作品。之所以冠以“仿”,主要是表明一种传承有序的态度,表明对一种正宗画风的接受,他们所仿的对象,必是画史上已有定评的,这种“仿”,只是向世人宣告对其画风、理念的一脉相承。比如董其昌经常“仿”董源、巨然、元四家,意味着从他们延续下来的“正统”画风,经过自己的倡导,得到了进一步弘扬。
正因为如此,一位经典画家,哪怕他已经没有原作传世,也不妨碍别人继续“摹仿”。如王维被董其昌尊为“南宗”之祖,是画史上第一位达到“气韵生动”境界的文人画家,他曾用诗歌吟诵自己所筑的辋川别业,被誉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但是,王维并没有作品传世,唯一流传的是一卷几经转手仿作的《辋川图》摹本。王原祁于1711年得到《辋川图》摹本的石刻本,花了9个月时间进行临摹,并题长跋。可以想见,从一件一仿再仿的王维作品的石刻本上,是很难看出王维原作的“气韵”的,王原祁“仿作”的气韵,只能是王原祁所理解消化的“王维”的气韵,实质上是王原祁的气韵。诚如他在题跋中所云:“以我意自成……即云拙劣,亦略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遗意。”因而,这件作品,已经不是简单的“临仿本”,而是一件意味着“一灯相续”的创作作品,一件确立了王原祁的正宗地位和不朽成就的杰作。王羲之的《兰亭序》也并无原作,但并不妨碍一代代书法家对其顶礼膜拜,反复临摹,奉为书法“圣经”。在这里,“仿”已经被上升到精神层面,通过“仿”要达到的是一种精神气韵。
当然,有一点是不言而喻的,“仿”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和过程而已。董其昌1605年在一幅作品上题曰:“画家以天地为师,其次山川为师,其次以古人为师。”前面所言“初以古人为师,后以造化为师”讲的是时序和方法,先师古人,后世造化。这里所说的“天地为师”、“山川为师”、“古人为师”,体现的是不同的层次和境界,“天地为师”为最高境界,其次山川,其次古人。真正的大家、大师,从“师古人”起步,最终还是必须“师天地”。问题在于,如果不通过“仿”而完成“师古人”的积累,是无法进入“师天地”的自由王国的。
问题在于,现在的画家大都不太愿意正视“仿”,不太愿意坦承“仿”,事实上可能也确实很少在“仿”上面下功夫。他们更愿意一门心思“创作”、“创新”、“创造”,似乎离开传承也能够自成一家、“创”出一片天地,这是何等的荒谬和不自量力。在这种情况下,重提“仿”、强调“仿”,想必不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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